柊

医院工作日记

＆913＝柊一飒

＆有病的罪犯先治病再受罚

3月14日   雨

今天院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，代号913。

913很年轻，戴着一副圆框眼镜，不怎么说话，看着很斯文，我总觉得他眼熟，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或许是哪位不火的演员吧，我看过他的剧，所以觉得眼熟。

他是犯了什么事，才会到这里来？

3月15日   雨

凌晨三点，035的情况突然恶化，没到两个小时就走了。他没有家属，沉默且孤独地被送往太平间。

医院里的人都见惯生死，就算难过，也会转移注意力去做其他事，不会表现出来。只有新来的913好像不太能接受，情绪低落了一整天。

说真的，被送到这家医院的病人里没几个是好人，几乎每人身上都背负命案，我还是第一次见913这样富有同情心的病人。

他究竟犯了什么事呢？

3月16日   小雨转阴

今天早上不小心睡过头，迟到了一分钟，被罚了半天的工资，好难过。

一众病人里只有913看起来比较好欺负，又从来不说话，我以为他听力障碍，所以早上去查房的时候，找他吐槽了这件事。

没想到他居然安慰我了！他不仅不是哑巴，声音还很好听！

我说话时他总是安静地看着我，很温柔的一个人。

对他好感+1，想让他多说点话，想知道他犯了什么事。

3月17日   阴

今天和913聊了会天，他告诉我他以前是美术老师。

913总是坐在病床上看窗外，能一动不动地看一整天，我猜他一定很无聊。

下班后我去买了一套水彩，打算明天送给913。

让病人保持积极情绪，对治疗有帮助，所以如果病人要求一些零食或者玩具，我们基本都会满足。

只有067除外，他每天都拜托我给他带一瓶可乐，但我从来没答应过他，因为他患有糖尿病。

3月18日   小雨

这几天不是下雨就是阴天，昏暗的天空总让人觉得压抑。

913没有收下我带给他的水彩。

他不会画水彩，我怎么就没有事先问清楚呢？草率了啊。

我把水彩送给了正在上小学的表侄女，重新买了油画画具。希望913能够收下。

3月19日   晴

今天天气不错。

913收下了油画画具。

我意外得知了他的名字，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眼熟了。

因为913就是柊一飒，那个绑架了29名学生的高中老师，那次绑架案轰动全国，我在网络上看见过他的照片。怪不得他会来到这家医院。

被他斯文的外表骗了。

3月20日   晴

我不是藏得住事的人，所以今天我就状似无意地在913面前提起了前段时间的绑架案。

913坦诚地告诉我他就是柊一飒，绑架案的执行者，而且告诉了我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。

从种种行为来看，913是个好人，如果他是坏人，那么他的演技一定棒得能吊打奥斯卡影帝。

3月21日   晴转多云

也许是因为生病，913很瘦，肤色也很白。

他喜欢倚着床边看窗外，我每次进门，都能看见他瘦弱的背影和在阳光下快要透明的半张脸，总觉得他打个喷嚏就能身子一歪，灵魂轻飘飘地飞走。

他癌症晚期，半年前发现时就开始治疗的话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。

我已经很多年不会再为病人的死去而难过了，如果913死去，我也还能一样无动于衷吗？

3月22日   多云

134昨夜着凉感冒了。

016今天出院，该去监狱接受他应有的惩罚了。

224情况恶化得很快，他的主治医生有点着急。

最近降温，我提醒913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。他身体已经很差了，经不起更多的折腾。

3月23日   晴

可喜可贺，224情况终于稳定些了。

今天早上查房时，913给了我一幅画，画上是我低着头记录查房结果的样子。

怪不得这两天913总是捧着个画具，还不让我看。他说感谢我的照顾，这幅画权当报答。

我诚挚地道谢，但因为规定，我没有收下。

罪犯的身份让他成为一个“不可信任”的人，认识到这一点的913不太开心。

3月24日   小雨

067缠着我要可乐，我没办法，只能答应明天给他带一瓶无糖的。

267找我要乐高，还不给垫付。

134感冒了还让我给他买冰激凌。

179最过分，给我说了一段德语，让我录音。我回家用翻译软件看了意思，居然是让我给他带一本h漫画。

我问913有什么想要的，他说没有。

3月25日   晴

067的无糖可乐和267的乐高积木都送到了，134的冰激凌我打算等他感冒好了再送过去。

我给179带了一本热血少年漫，如果他问起来，我就甩锅翻译软件是这么翻译的，但他看得津津有味。

估计他的德语也就是半吊子水平。

啊，怎么才能让267把买乐高的钱给我呢？

我在社交软件上找到了913学生的账号，保存了两张最近的照片，一张是学生们在聚餐，另一张是几个男生正在跳街舞。我把照片打印下来，明天给913一个惊喜。

3月26日   晴

913收到那两张照片果然很高兴，高兴到阳光好像都更暖了的程度。

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学生。

我想到自己高中时那个严厉暴躁的秃顶班主任，又看看眼前年轻帅气看着学生照片一脸温柔的913，恨不得回到十八岁给913当学生，被绑架也愿意。

反正913不会伤害学生，反而用生命在给学生上课，极力把他们往正道上引。

134因为我没给他带冰激凌，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是阴恻恻的，仿佛在谋划着要怎么将我碎尸万段。

如果他十八岁的时候，遇到913这样的老师，上过这样一堂课，他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？

3月27日   小雨

134感冒好了，我买了两个冰激凌给他，他把其中一个扔在了我脸上，开心地舔着另一个。

我冲到卫生间疯狂冲洗眼睛时，对“满足病人要求”这一行为产生强烈疑问——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？

休息时间，我刷着手机，看到一条似是而非的演员绯闻，评论区是种种不堪入目的对该演员的攻击。

我想起仅仅过去17天的绑架案，绑架案的执行者生命已经快要透支，他做的事真的有意义吗？

3月28日   多云

我藏不住事，把昨天的事告诉了913，抛出萦绕心头的问题。

913告诉我，他收到我给他的学生照片很开心，又指着聚餐的照片里一个笑得开心的女生，说她曾被排挤。

他问：“这样算有意义吗？”

我知道他的意思，我们所做的事影响微乎其微，但总能帮上那么几个人，对他们来说，一定是很有意义的。

3月29日   晴

913收到照片的那天，指着跳街舞的一群男生中最帅的一个，告诉我他叫甲斐隼人。913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，说自己抱歉将他打了一顿。

我找不到甲斐的联系方式，所以一直没给913答复。

不过今天可以了。

我在社交软件上刷到了甲斐写给913的信。

这小子一直想跟913道谢加道歉，苦于没有联系方式，于是给913写了一段话，复制粘贴，在几个社交软件上发了无数遍，求能接触913的人将这些话转告913。

我怕这段话暗藏玄机，把这段话缩写一遍又扩写一遍，才念给913听。

913很高兴，拜托我告诉甲斐，他病情在好转。

我没有甲斐联系方式，没同意。

3月30日   多云

今天查房时，913请求我再给他念一遍甲斐的话，我凭着记忆念了一遍，913却指出了几个词与昨天的不同。

我猜，他昨天可能把这段话翻来覆去咀嚼了一百遍。但他不知道，因为他的“不可信任”，我昨天念的也不是甲斐原话。

913又向我询问了其他几位学生的情况，但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。

凌晨两点，067死了。很突然，他昨天还精神百倍地找我要可乐。

冲动之下，我对913说出了这辈子最无情的一句话：“知道又能怎样，你活不久了。”

3月31日   大雨

今天下大雨，我踩着阵阵雷声踏入医院，身上的衣服被淋湿了大半，冷得打颤，查房时笔也握不稳。

以前这种时候067总要嘲笑我，今天他嘲笑不出来了。

昨天对913说出那么伤人的话，他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，提醒我尽快换衣服，最好能喝点热水。

4月1日   雨

比起提醒我喝热水，913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的。

世事无常，何况他本来身体就不好，昨天一场大雨急剧降温，今天他就……

骗你的，他今天好得很呢！哈哈，愚人节快乐。

我想给913道歉，我不该对他说那种话。

4月2日   小雨

请假。

4月3日   晴

昨天请假去了913以前工作的高中，挨个联系他的学生，一一问清近况，还请他们写下想对913说的话。

见到甲斐真人了，比照片还要帅，告诉他913为打了他一顿的事感到抱歉。

今天查房时，我把调查来的情况简略地说给了913。

913很开心，但他说不会原谅我。

很合理，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。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负责。

4月4日    晴

昨天看一部特效极佳的美剧看到两点，今天早上顶着黑眼圈掐着点进医院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。

913很担心，他以为他说不原谅我，我伤心所以出去买醉了。

我本来兴致勃勃地想给他描述那部美剧的精彩，看到他担忧的神色，也只好咽下嘴边的话，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，茶里茶气地说没事。

4月5日   多云

我还是没忍住把美剧的事给抖搂出去了。

知道真相的913好气又好笑，说不管我再怎么安利，他也绝不看这部美剧。

我：嘤。

没事，我给主任安利去，主任可喜欢看美剧了。

4月6日   阴

134又双叒叕感冒了，他一感冒就想吃冰激凌，我不想给他带。

284后天生日，一八几的壮汉其实特别喜欢粉色，他说想要个芭比娃娃。

很多病人都会找我们要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，913除外。他只问我他学生最近怎么样，除了这个，他从不要求其他的东西。

他一定还有想知道的事，只是不跟我说。

我开始通过联系他的学生，旁敲侧击地问起913以前的事。

4月7日   多云

有两个好消息，一个是913的病情好转，一个是我知道了913没跟我说的是什么了。

是他以前的恋人，一个灵魂被恶语重创的人。

我对这样的人束手无策，实在帮不上913的忙。

4月8日   小雨

不知道为什么，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后，面对913总觉得愧疚。

今天做什么事都没动力，又碰上阴雨绵绵的天气，真是糟透了。

答应给284带的芭比娃娃也忘记带了，他很伤心，我更愧疚了。

4月9日   阴

买了最漂亮的芭比娃娃带给284，他赌气不收。

913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，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。

藏不住事的我第一次藏住了事。

4月10日   多云转晴

因为心神不宁，工作老出错，主任给我放了一天假。

我心情不好时会去健身房，做各种很累的训练，让自己失去胡思乱想的力气。

我在健身房看见了913的恋人，她锻炼累了，缩在角落里喝水休息。

我赶紧回了医院把这件事告诉了913。

4月11日   晴

出门运动代表恋人在努力走出来，在努力就说明有希望。

知道此事的913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开心，积极配合治疗。

我又买了一套漂亮的芭比娃娃，连同之前那个一起送给284，并且教会他我表侄女左手扮演雅雅右手扮演琴琴的自娱自乐大法，284快乐地收下了。

……

5月20日   晴

你最喜欢的一个词是什么？金钱，幸福，知足，创新，希望？

我最喜欢的词是奇迹。

它发生在913身上了。今天是个虐狗的好日子，也是913走出医院，踏进监狱的日子。